谈话的内容和谈话对象是有极大的相关性的。和老婆讨论的多数是柴米油盐酱醋茶,外加现在读书和将来的职业方向。和这里的朋友聊天不免说到技术变迁,创业,学习,还有房子物价。和大陆的朋友聊天则不外乎是工作事业和中美对比和过去的时光。
和大女儿聊天则多数是她的作业和未来社会可能的变迁。每次女儿都能够找到一些充满希望的未来,却又看到国际纷争带来的晦暗和悲哀,特别是而这段时间,我们不可避免的话题就是巴以冲突。
和往常不一样的是,谈话中,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以为我生活在当下,但实际上我是生活在历史之中。五十年以后,巴以冲突也许还在继续,而我已经不在。我们每个人都在创造历史,也在同时被抹去。每一个逝去的分秒,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永恒。
我在认真的思考如何结束巴以冲突 — 这也许并不是一个中国人经常考虑的话题,因为多数情况下,我们和这段历史乃至于现状无关。然而正是这种“无关”,让我有一种天然的超然的心态,也许能够更加公平的,甚至于冷血的提出一个解决方案。
前几天,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蹦出来,我想,如果这么多聪明人已经想了几十年也没有解决巴以冲突,也许就意味着它实际上是无解的。换句话说,解决方案并不在以色列人民,也不在巴勒斯坦人民。或者推而广之,要素不在于“人”,而在于其它。
这个“其它”有无限的可能。可以是天灾,可以是人祸,可以是技术上的突破,唯独不是人 —- 这么说有些空泛,或者可以举个例子:美国原来有两个最大的办公用品连锁店:OfficeMax, OfficeDepot,几乎垄断了所有办公用品的销售。15年前他们准备合并,新闻轰动一时,而后美国政府启动了反垄断调查去阻止可能出现的行业垄断。在调查尚未结束的时候,已经没有人关心了,因为大家早就习惯在amazon上面买东西了。这两家公司变成了门可罗雀的难兄难弟。同样的例子还有当年索尼和松下的下一代光碟的标准之争,最后干掉它们的是netflix — 流媒体服务。干掉微软桌面系统的也不是另外一个桌面系统,而是手机。中国自始至终也没有形成强大的内燃机车工业,但是开始在电车领域弯道超车;美国为了限制中国的芯片产业,无所用而不及,但是也许突破口根本就不在光刻机上,而是在电子对撞机的产业化上。。。
巴以之争在于土地,在于耶路撒冷这么一个特殊的点,无论是宗教的原因还是国家生存空间的需要,双方都无法放弃。那么,如果由于气候变化的原因,这片地方被大海淹没,无法让任何人生存,到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将何去何从?土地如果消逝了,这片土地上的物理性质的冲突必然消逝,然而只要人还在,曾经的恩恩怨怨只怕会以现在的当事人无法想象的方式继续下去。我所提到的“活在历史之中“,就是先假设这么一个未来,比如说30年之后,然后站在这个未来的时间点,看今天,我想看看,我的行为会不会有什么不同。而这种从设想的未来回投的思考,让我突然有了一种活在历史之中的感觉。
沧海桑田在历史中其实是普遍和大概率的想象。所以中国人很早就有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的说法。所以中国人的智慧里面总有某种“圆滑”的“市侩”:“做人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”,做事总有一丝余地,不要赶尽杀绝。而看看今天的以色列人对加沙的轰炸,和他们长久以来执行的“犹太人居住点”的计划,我很想问一句:今天的强势和坚决,未必不是未来的无助的根源。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沧海桑田的变化,这片土地不再适合任何人生存,那么即便是以色列今天占据了所有的地区,赶走了所有的非犹太人,如果未来的再一次流离失所发生的话,有哪个国家愿意接受—或者能够接受—这么多的犹太人?而更尖锐的问题是:即便是有国家愿意接受,有哪一个国家敢于让这么多犹太人聚居在一个地方,有自己的社团,拒绝融入当地社会。巴勒斯坦人的被驱离,提醒所有后来者鸠占鹊巢的危险。到了那个时候,犹太人只怕要真的彻底消亡在历史之中了。
我和女儿的聊天总是离不开“历史的大格局”这个话题。我希望我女儿从小就不要是一个目光短浅,心胸狭隘的人。我总是希望女儿能够以天下为己任,以苍生为念,以历史为鉴,以人文为基石,而后从小事情开始,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。我不介意她走得慢一点,但是我希望她的生命有质量,也有足够的长度。
也许扯得太远了,我真正希望的,不过是她能够幸福。只不过我50年的生活经历让我逐渐理解到,当一个人的天地只有她自己的时候,她不会幸福。因为幸福和这个人能够容纳的别人和这片天地息息相关。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“这中间的得与失并不重要,因为无论是得到还是失去,它最终都拓展了我的世界。